1930年初,市委决定调我到市委宣传部工作。当时的党中央和江苏省委已经一再指示各地党组织,要争取公开活动。所以我一参加市委工作就碰上了这个问题。
究竟应该怎样开展公开活动呢?市委研究了一下,决定首先学习上海的办法,先从学校方面入手,布置各个有条件的学校支部,尽快发动群众,成立南京自由大同盟。这事在起初并不太难办,因为在各支部周围都早已各自争取团结了一小批赤色群众。所以在不久以后就确定了一个日期,让几个学校支部的同志以组织春季旅游为借口,各自动员一部分群众,集中到晓庄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山头上,正式组成了南京自由大同盟。市委也同时指定了几个同志,在同盟里面建立了我们的党团组织,要我担任党团书记。可是在自由大同盟成立后,我们依然还只习惯于在原有的小圈子里进行一些秘密联系,不敢也不懂得怎样更大胆地开展公开活动。市委为此专门介绍我去上海,找早已成立的上海自由大同盟了解情况,结果也没有能学到什么好的办法。
这样,市委又决定进一步让下关和记洋行支部打头阵,公开发动蛋厂工人起来同英国资本家进行斗争,要求增加工资,减少劳动时间。原先以为这个支部的党员略多一些,支部书记邓定海同志在厂里有些威信,又兼任市委委员,能力较强,比较容易打开局面,谁知英国资本家和国民党黄色工会早已勾结得很紧,我们刚刚发动了一小部分群众,就遭到了他们的联合抵制,而且他们完全蛮不讲理,一面公开禁止工人活动,一面组织一些特务打手捣乱,甚至殴打我们的骨干积极分子,造成有名的“四·三”事件。
在这样的情形下,市委又更进一步做出部署,发动城内外除军警以外的各支部,动员群众举行示威游行,支持和记洋行工人的斗争。恰好这时又有一艘日本军舰停泊在下关码头上,所以就商定了两条公开发动群众的主要口号:一是反对英国资本家压迫工人,二是反对日本军舰停泊下关。示威游行的日期定在1930年4月5日,并规定在那天上午8时以前先到中央大学操场集合,再整队出发。这次游行的动员、组织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有组织的参加人数一共有五六百人,规模虽不太大,公开口号也只着重于反帝,却仍然大大触动了国民党当局。他们一发现我们的队伍,并弄清我们要游行到下关去,就很快下令关闭通往下关的挹江门,不许出城去。我们当然不肯停止,立即找到城门口守警的负责人进行说理斗争,说理不行,更引起公愤,气得有的同志激动起来,抓住他打了一顿。双方僵持了一个多钟头,才逼得那个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锁,让我们队伍出城去。想不到这样一来,事情闹得更大了。因为他们把城门关闭了那么久,阻断了出入交通,弄得城内城外都拥挤了很多人,我们又在城内群众中做了些宣传动员,所以城门一打开,城内群众就跟在我们队伍后面涌了出去,从而又带动城外群众也一齐跟在后面涌向下关,原先只有几百人的游行队伍就扩大成万人以上的长龙。这就更加吓坏了国民党当局,赶快关闭了和记洋行的前后门,并在屋顶上架起机枪,如临大敌。因此,等我们队伍行进到和记洋行时,已经无法进去,只能挤到洋行旁边的煤炭港码头上,把那个大广场挤得满满的。而这些群众又多半是盲目跟来的,不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仅国民党没有想到,也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是这次游行的总指挥,简直不知道怎样办才好。只好接受部分同志的建议,先呼着口号,绕和记洋行游行一周,再把原先的队伍分成10多个小组,向在场群众进行宣传。没有想到我们的人数太少,一分散到人山人海的广场上去,就再也未能全部集中。最后,只勉强集中了一部分人,到江边去对着日本军舰呼了一阵口号,就各自分头回去了。
但这事并未到此为止。由于在整个有组织的队伍中有100多人是晓庄学校的师生,多半赤脚穿草鞋,特别显眼。而那时又正逢阎锡山、冯玉祥、汪精卫在北平召开反蒋的所谓扩大会议,国民党内部即将爆发新的军阀混战。蒋介石误以为这次示威游行是陶行知先生勾结阎、冯等人为破坏其后方秩序而搞起来的,加之他又早已知道晓庄有一个武装自卫队,便很快派了一个连到晓庄学校去,断然宣布封闭晓庄学校,通缉陶行知先生。其实晓庄学校前往参加游行的人虽然不少,却完全是我们党的晓庄支部进行动员组织的,陶行知先生既未干涉,也未过问。当然,陶行知先生对于我们的这次行动也可能有些同情。蒋介石除估计错误外,还显然和他的反动本性及已往积怨有关,才乘机下此毒手的。但不管怎样,把这事归罪于陶行知先生总是一大冤案。有人不了解真相,说当时陶行知先生住在城里,接连派人送了3封信来指挥了晓庄师生的行动,那是不符合事实的。我在事先是市委分工联系晓庄支部的知情人,当天又是那次游行的总指挥,我完全可以证明,这事和陶行知先生无关。
来源:《南京党史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