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徐宁封锁线——忆津浦路南段铁路工委工作

　　程明

　　1943年，在日军严密控制和封锁下的津浦路徐宁线，横亘在淮南抗日根据地中间，严重妨碍着路东路西两分区的联系和对敌斗争的统一组织指挥。新四军二师和淮南区党委为适应对敌斗争需要，保证首长、机关和部队过路安全，决定组建铁路工委，开辟跨越敌徐宁封锁线的交通线。

　　铁路工委主要活动在浦口到明光铁路沿线两侧各15公里左右的区域，下属三个区和一个便衣大队。一区靠明光一线，区委书记兼区长植品山;二区在来安一线，区委书记张异，区长谭品山;三区在滁县一线，区委书记由便衣大队副大队长胡彬甫兼，区长纪立纲。便衣大队长张宜爱。当时我任铁路工委书记兼便衣大队政委。便衣大队下属三个中队和一个直属分队。一中队长路本兴，指导员胡大海;二中队长张开科，指导员李群;三中队长由纪立纲兼，指导员由胡彬甫兼。三个中队分别归三个区委领导，平时在各个区内活动。直属分队和大队部在一起，遇有大的任务，全大队集中行动。

　　铁路工委成立后，在徐宁封锁线上打击日军，争取伪军，建立了连接东西两分区的交通线，为淮南根据地的巩固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一、压下敌威风

　　徐宁线是日军送军火给养、连接徐州与南京的要道，两侧布满了日伪军的岗楼和碉堡，敌人在这块天地里肆无忌惮，无恶不作，老百姓深受残害，我们决定教训一下敌人，也借以扩大工委的影响。

　　夏收时的一天早饭后，我们获得情报：有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一个中队的伪军外出抢掠，中午回去时要路过程家集，我们决定伏击敌人。不到中午，我们就把在江浦县境内活动的便衣大队三中队和周围的群众武装组织拉到程家集的村头上。程家集距敌据点较近，大家认真地进行了战斗前的各种准备，决心打个干净利索的歼灭战。

　　中午，天气非常热，一丝风也没有，整个大地都是静悄悄的。一会，远处的大路上扬起一片灰尘，影影绰绰过来一群人。敌人果然到了。同志们立即进入阵地，逐渐看清一支稀稀拉拉的队伍，走在前面的伪军，斜扛着枪，大敞着衣服;一个挎着东洋刀的，估计是日本小队长;两个日本兵扛着机枪，两个日本兵扛着三八步枪，一晃一晃地走在伪军的后面;再后面是几个伪军押着的马车，上面装着抢来的东西。

　　敌人进入包围圈，我们的神枪手“叭、叭、叭”三枪，先把日军小队长和扛机枪的两个日本兵撂倒了。接着手榴弹、地雷在敌群中炸开了，另两个日本兵，看到前面的三个日本兵倒下了，端着枪愣了神，好一会才省悟过来，叽哩哇啦地喊着，撒腿就跑。被炸得晕头转向的伪军惊慌失措，趴在地上胡乱放枪。拉车的几匹骡马，被炸得惊了辕，拖着马车跑了不远，就被躺在地上死的、活的伪军绊住了，骡马用蹄子死命地刨着地，互相拉扯着，兜着圈子。趴在路中央的伪军，既怕子弹打着，又怕给骡马踢着，乱作一团，魂也不知吓到哪里去了。在一阵手榴弹之后，埋伏着的便衣队员和武装群众一起冲向敌人，伪军也搞不清遇上了多少新四军，在一片“缴枪不杀”的喊声中缴了枪。两个日本兵被我们的几个队员逼到了一个池塘边上，气喘吁吁，腿也站不稳了，一失脚掉到了池塘里，“咕噜”“咕噜”把泥水喝了个够，待被拖到岸上时，已经像两只要死的猪一样，躺在地上，抱着个肚子，哇哇地叫着直往外吐水。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我们把被俘的伪军集中在一起，向他们讲抗日战争的形势和中国人不做亡国奴、只要团结起来就一定能打败日军的道理。这些伪军有的是被抓来的，也有的是为了混碗饭吃，听我们一讲，直点头称是。为了尽快疏散，我们随即把两个日本兵押往军区。伪中队长和几个当官的，怕把他们也送走，吓得浑身哆嗦，跪在地上直喊“长官饶命。”平时欺压百姓的那种威风一点也没有了。我们说“你们不要害怕，马上就把你们放了，只要你们今后不抢掠伤害百姓，不与便衣大队为敌，回去以后还可以去干伪军。”那个伪军中队长一听，直说“不敢”!“不敢!”其他伪军对放他们也半信半疑。我们告诉他们：“今天把你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以后发现谁干坏事，就记谁一笔账，你们只要为便衣大队通风报信，也是抗日，我们就奖赏你们。”这些伪军看到真的要放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伪中队长抢先报他自己的名字，还说：“今后一定效劳。”

　　从此，工委和便衣大队的名字不胫而走，在铁路沿线传开了，我们也受到军区罗炳辉司令员和谭政委的表扬。当时，在铁路沿线还活动着一些“土匪”和封建行会组织，经常祸害群众。所谓“土匪”实际上都是些与日、伪军勾结的“官匪”。我们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连续几次惩治了些“土匪”。伪军都害怕我们了。这些“土匪”看到无势可仗，也就不敢在工委活动的区域骚扰了。

　　至于那些封建行会组织，有的是农村的流氓无产者组织被坏人利用了，有的是宗族武装组织。我们区别情况，结合争取伪组织对他们开展强大的政治攻势，进行政治瓦解。其中一部分人被争取过来，参加了我们的队伍。但有两个顽固的头头，带着一部分人，钻我们的空子，在铁路沿线继续危害群众。我们掌握住他们的行踪，围歼了一次，抓住了一个，警告之后放掉了，另一个在逃跑时被打穿了嘴，吓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从此，这些封建行会组织也不敢危害群众了。铁路沿线的群众，个个笑逐颜开，奔走相告。有怀疑的群众解除了顾虑，说只有铁路工委和便衣大队才靠得住。随着工委和便衣大队的威望不断提高，我们大胆发展基本群众建立组织，队伍不断扩大，工作局面打开了。

　　工委的活动恼坏了日军，他们到处张贴告示，出重金收买铁路工委和便衣大队领导人的首级。但这些都无济于事，群众拥护我们。有时，我们一两个人就活动在离日军据点近的地方，甚至钻进他们的阵地，敌人也不知道。

　　二、建立工作站

　　随着打击日伪的斗争不断取得胜利，我们的基本群众越来越多，在敌封锁线内建立了联络站、情报网，有了几条交通线。为了进一步扩大工作成果，我们又选择重点，争取伪军，在日军封锁薄弱区的伪军内部开展工作，使伪据点变为我们的工作站，开辟畅通无阻的交通线。

　　在管店与三界一线驻扎着伪军一个大队。我们通过内线了解到这个队队长对日军的“三光”政策很反感，便多次与他接触，宣传团结抗日的道理，他也表示理解，但却不答应我们“借路”的要求。经一段时间的工作后，他非但不松口，有时竟借故不与我们会面。我们判断他是为了保住大队长的头衔，想既不得罪我们，又不惹恼日军，就来一个对症下药，组织便衣队在他的辖区频繁袭击日军巡逻队和火车，闹得他不得安宁。日军把他叫去，训骂一顿，限他半月之内消灭便衣队，否则要他的命。他带着伪军搞了几次清剿，均一无收获。我们照样这里挖掉一段铁轨，那里打死几个日本兵。眼看半月的时间就要到了。急得他在据点里不是打人就是骂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无可奈何，他只好找人与我们联系，要谈判。

　　我们派人到他家告诉他：“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们便衣队是专打日军和死心塌地当汉奸的人。大队长尚存爱国之心我们是知道的，也可以帮助你解决些困难，保你仍当大队长。否则，被消灭的日本小队和伪中队就是你的下场”。他吓得脸色都变了，慌忙解释说：“兄弟如不是混碗饭吃，决不会干这种事。便衣队提出通过铁路的事，我设法照办。”他答应提供情报，保证我们过路的安全，不与为难。以后，我们在他的辖区基本不与敌交锋，日军又把他叫去夸奖一番。我们不断启发他的民族自尊心，并通过内线在这个大队的伪军中开展工作，发展我们的人，又利用家属、亲友、同乡等关系宣传我党的政策。这样，一个大队的伪军逐渐被我们控制了，建立了铁路工委掌握的比较大的一个工作站。

　　一次，我们二师的一支部队，带了一些军需给养过敌人封锁线，由于事先未与我工委协同好，被日军发现，出动日伪部队，劫走了一部分物资。我事后了解到被抢走的物资大部已给了一个伪军中队，就给那个中队长写了封信。不到三天，伪军就把东西归还了。其中有一匹骡子和一匹马被日军牵走，伪中队长连连赔礼道歉，还表示一定要赔偿。

　　三、安全走廊

　　经过几个月的工作，我们在徐宁封锁线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建立了完整的联络站、情报网、工作站，并开辟了连接淮南根据地东、西两分区的安全走廊。

　　1943年秋的一天，我在自来桥镇以西的石坝村接到军区通知，要我立即赶到军区接受任务。我连夜兼程赶到军区所在地大刘营，罗炳辉司令员热情地接待了我，他说：“为了反击敌人向我进攻，扩大解放区，我要和谭震林政委一起穿过津浦铁路线，到路西去，你们有什么困难?”我们曾经多次接应军区领导同志通过封锁线，都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但这次护卫的是罗司令员和谭政委，通过的地段又很复杂，需要严格保密，保证安全。我心里做了筹划以后，回答说：“最好是夜间。”罗司令员点了点头，又说：“你能不能找些伪军给我看一看?”开始我考虑首长的安全，有点犹豫，继而我想，这是首长为了扩大我军影响，也是检查我们的工作，便根据我们对伪军掌握的程度，满有把握地答应了。

　　在过路的前一天，我按行动路线先走了一遍，按时在离铁路20华里的自来桥以西一个小村迎接罗、谭首长。傍晚，开始行动，大家急步奔向铁路。距铁路一里半路，有我们的一个工作站，赶到那里时，日军夜间第一列火车还没有通过。我按计划，把住在这里的两个伪军中队约100多人集合到路边，迎接首长。当首长过来时，路边传出了“首长好”的呼声。首长看到了我们控制这么多伪军，高兴地说：“中国人是不愿当亡国奴的。”称赞我们的工作很有成绩。

　　后来，在这条安全走廊上，我们多次护送过首长，还护送一个旅的部队和大量物资通过封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