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岩》中华子良的原型之一,是位南京籍烈士

发布时间:2021-07-01 08:24 来源:南京日报

  在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红岩魂广场,有一座由中国侨联、重庆市侨联敬立的归国华侨烈士纪念碑,这是为纪念曾经囚禁和牺牲在渣滓洞、白公馆的归国华侨而建的。纪念碑上刻着叶挺、罗世文、周均时、朱念群等八位归国华侨革命烈士的名字。

  朱念群,《红岩》中华子良的原型之一,是牺牲在重庆白公馆看守所的南京籍烈士,被敌人用电刑和十字镐残忍杀害。直到1983年,他的家人才知道他已经牺牲的消息。烈士没有儿女,多年来南京的亲属一直十分低调,导致烈士的故事不太为人所知。“七一”前夕,烈士的侄女联系上本报,讲述叔叔在南京生活、求学,走上革命道路,和敌人英勇斗争的动人故事。

  为民减负被豪绅排挤  百姓送他“万民伞”

  在秦淮双乐园小区一栋老式居民楼里,记者见到了朱念群的侄女朱慧娣。她从书柜里取出一叠厚厚的旧资料,其中有一本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于1986年的《党没有忘记他们——红岩英烈(下)》,因为年代久远,书册已经有些发黄。书中收录了不少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位英俊的年轻军官,穿着戎装,意气风发。照片下写着:朱伯屏,年十七。通讯:南京四条巷25号。

  “这是我的叔叔朱念群17岁从警官学校毕业的照片。”朱慧娣动情地指着照片告诉记者,叔叔1912年出生在南京,原名朱伯屏。“上世纪20年代,我的祖父朱梓臣在南京市区太平路经营小古董和家具。我父亲家中兄弟姐妹四人,叔叔排行老三。他打小品学兼优,6岁读私塾,12岁插班入中华路实验学校读书,后被选为学生自治会主席。1928年考入浙江省警官学校速成班第一期。1930年毕业后,叔叔被分配在浙江省余姚县梁弄区任警察局长。”

  这样一位年少得志的“天之骄子”,原本不愁富贵荣华。然而,骨子里的正义感和同情心,让他屡屡站出来,为贫苦大众发声,与社会不公做斗争。余姚是个富饶美丽的鱼米之乡,但劳苦大众却深受土豪劣绅的盘剥之苦,常常食不果腹。“叔叔看在眼里,十分气愤。他把富商、豪绅们召集起来,要求他们为老百姓‘减负’。商绅们看他年轻气盛,又没有后台,并不把这名年轻的警察局长放在眼里。”朱慧娣说。

  有一次,十几名商绅聚集在商会,把朱念群“请”过去,气势汹汹地要求他说清楚“为什么把我们管得这么严”。年仅18岁的朱念群,毫无惧色,腰佩手枪,“单刀赴会”。他义正辞严地说:“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驳得商绅们哑口无言。这期间,他与中共地下党员沈孟养交往密切,并一起到农民群众中开展工作,支持当地农民协会与土豪劣绅的斗争。

  不久后,由于商绅们的激烈反对,朱念群被调离梁弄区。临行前,当地老百姓十分不舍,集体送了他一把“万民伞”,上面印有“素仰型韶”四个字,表示对他的爱戴。

  弃暗投明奔赴延安  被捕后英勇越狱

  1931年,朱念群先后考入南京中央大学、北平国民大学。在北平国民大学,他一边刻苦学习,一边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当时一些著名的进步人士,如萨空了等人在此任教,他们对朱念群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1933年,朱念群回到南京,随后去了杭州,在国民党浙江省保安处特别党部任干事,西安事变后调安徽省保安处特别党部任干事。抗日战争初期,调武汉国民党中央党部任干事。1938年10月,武汉失守后,朱念群坚决反对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反动政策,毅然脱离国民党,前往革命圣地延安,不久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9年春,朱念群打算重回国民党统治区进行革命工作。可是刚到西安,他就被胡宗南部以“私通中共”扣留,关进西安集中营。1940年被送到重庆郊区战时青年训导委员会所设立的集中营。特务对这位从延安回来的“神秘人物”十分感兴趣,想从他的口中捞取重要情报。他们问朱念群,为什么去延安?共产党给过什么任务?回来想干什么?朱念群均拒绝回答,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随你们怎么办吧!”

  “我的舅舅汪文华当时在重庆电信局做事,听说伯屏出事后被抓了,便以‘排查线路’为借口,冒险去集中营探视。他看到的情景是,叔叔被打得遍体鳞伤,眼镜的一只镜片没有了,一只眼镜架子也坏了,只能用粗线穿着挂在耳朵上。”朱慧娣说,即便如此,叔叔依然没有屈服,凭着自己在警校学习的本领和丰富的斗争经验,他暗暗观察环境,筹划着越狱行动。

  集中营周围设了铁丝网,还有特务看守。1942年初春的一天清晨,大雾弥漫,朱念群觉得机会来了,便趁着浓雾爬到铁丝网边,从事先观察好的一个缺口爬了出去。铁丝网挂住了衣服,牵动了警铃,卫兵发现后连连放枪。在枪声中,朱念群穿过马路,顺着坡崖滑到江边,爬上一只小船,逃出了敌人的魔爪。他找到之前保外就医的难友,两人商量后,决定从云南去缅甸,再经印度、伊朗,绕道去苏联。

  在申请办理出国护照时,朱念群把自己的名字从“朱伯屏”改成了“朱念群”。他对同行的难友说:“我在延安看到,共产党做什么事都讲群众路线,为群众谋福利;而国民党办事却专搞裙带关系、部属关系,不忘私利。我取这个名字,就是要学共产党念念不忘群众的意思。”

  再次被捕敌人放枪威胁  他毫无惧色

  朱念群一心想经缅甸逃往苏联,可是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海路被封锁,他几经周折到了印度加尔各答,又历尽千辛万苦,跨越沙漠,横穿印度、巴基斯坦,最后到了伊朗首都德黑兰。这里临近里海和苏联高加索。“叔叔曾在这里写信告诉家中亲友,他打算寻找机会,翻越高加索山脉,进入苏联去莫斯科。”

  不幸的是,1944年春,朱念群在伊朗被国民党特务机关发现,他们勾结英帝国主义者,以“第三国际分子”的罪名将他逮捕,并将其挟持回重庆,关进了五云山集中营。

  “刚被押进集中营后的‘犯人’,都要剃光头,换‘囚服’,入列听训。叔叔坚决不从,说,‘我抗日无罪,为什么要穿罪犯的衣服。’他蓄着长发,始终穿着被挟持回国时的一身单衣,从春天直到深秋,冷得瑟瑟发抖,却坚决不肯穿棉囚衣。”朱慧娣说。

  在这里,朱念群受尽折磨,但他决不屈服。“敌人用板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送进厕所单独关押,甚至将他关在‘站笼’里,使他既不能坐,更不能躺,两脚浮肿,头昏眼花,还不时用铁钎子打他。即便如此,叔叔依然拒绝‘受训’。”朱慧娣说。

  敌人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们为朱念群专门排定了一个“课程表”,由教官陪他在露天的院子里放风,然后“单独训导”。朱念群很快识破敌人的阴谋,宁可一个人关在黑暗的禁闭室里,也不愿意配合。敌人又想出了“美人计”,找来年轻漂亮的女子陪宿,也被朱念群骂了出来。

  黔驴技穷的敌人,想出了最后的“绝招”。“他们把叔叔和其他3人绑赴刑场,枪声响了,2人倒下了。叔叔和另外1人却安然无恙,原来敌人想用假枪毙威胁他们。可叔叔依然毫无惧色,让敌人气急败坏。”朱慧娣说。

  装疯迷惑敌人坚持斗争  惨遭电刑毒手

  无计可施的敌人,只好将朱念群诬报为“神经病犯”,于1945年将他转押贵州息烽监狱。1946年,又将他秘密押到阴森恐怖的“魔窟”重庆白公馆看守所。

  著名的长篇小说《红岩》中,“疯老头”华子良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敌人眼里,他是一名整天围着石榴树跑步的“疯子”。实际上,他是一位忠贞不屈、忍辱负重的共产党员。在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他利用疯癫痴傻的伪装,与敌人展开了有勇有谋的斗争,最终完成了地下党布置的越狱计划。

  “华子良的原型人物,一位是韩子栋,另一位就是朱念群。”昨天,重庆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原馆长厉华告诉记者。在白公馆看守所内,有两位难友表现得异乎寻常。一位是常在院坝中赤脚跑步,准备越狱的“疯老头”韩子栋;另一位就是终日在牢房静坐面壁,看似古怪疯傻的“神经病犯”朱念群。他们年复一年地装疯卖傻,迷惑敌人,以便寻找时机,和敌人斗争到底。

  “敌人让韩子栋给叔叔送饭,他发现叔叔的眼神并不是真的疯傻,而是装出来的。于是好心提醒叔叔,要按时吃饭,保重身体。”朱慧娣说,此后这对难友心照不宣,暗地里相互关照。

  1947年8月,韩子栋趁着跟随看守外出挑担的机会,逃出虎口,回到了冀鲁豫解放区。9月13日晚,朱念群等3位同志被敌人残酷杀害。“朱念群牺牲得非常壮烈。”厉华说,当时敌人把3人押解到杨家山气象台下面的一栋房子,将他们手铐相连,固定在椅子上,然后残忍地接上电线通电。不料电压太低,未能立即将3人杀害。丧心病狂的刽子手操起十字镐,残忍地将朱念群等人活活打死,现场脑浆迸裂,惨不忍睹。朱念群牺牲时仅有35岁,没有儿女。

  朱念群英勇牺牲的消息一直鲜为人知。“1950年,我的父亲朱天铸写信给重庆有关部门,查询叔叔的下落,但杳无音讯。”朱慧娣说,直到1983年9月,重庆当地的展览馆来南京找到父亲,他们才知道叔叔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1983年10月15日,中共四川省委和四川省人民政府追认朱念群为革命烈士。当年11月27日,朱天铸和过继给朱念群的朱慧清,应邀参加歌乐山烈士陵园举行的悼念烈士仪式。韩子栋见到朱慧清,拉住他的手连连说:“太像了,太像你父亲了!”

  “我们全家都深受叔叔的影响。父亲也是一名老革命,但他从来不要求组织的特殊照顾,全家过着清贫节俭的生活。父亲在考棚小学当校长时,学校基建,他连工地上的砖都要亲自数清楚,一块也不能少。”朱慧娣说,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作为烈士后代,她要把叔叔这段感人肺腑的革命故事讲给更多人听,把红色基因传承下去。

【责任编辑:曹蔚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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