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师亭战防炮碉堡
西山碉堡
龙潭水泥厂路碉堡
墩子坑李门山抗战碉堡
方前村抗战碉堡
龙潭水泥厂路碉堡内
4月18日，又一年国际古迹遗址日。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留下了无数珍贵的文化遗产。作为六朝古都，南京这座“古董铺子”，到处都有时代的遗痕。而在这些遗址中，见证了南京保卫战烽火的抗战碉堡，往往都隐藏在城市的最荒僻之处。
近年来，随着民间寻访者的脚步，越来越多曾被遗忘的抗战碉堡再次回归大众视野，并陆续得到相关部门的保护，得以向人们讲述这座英雄城市可歌可泣的抗战史。
寻访 密林中的抗战碉堡陆续被发现
今年清明节前夕，抗战史学者、江苏省行政管理科学研究所副所长丁进，文保志愿者、南京保卫战碉堡研究者饶进等文保者，向江宁区文物部门送达文物认定申请书，申请认定方前村碉堡、方山汽摩基地西南碉堡和方山西麓碉堡为文物。这是他们经过寻访、勘查、测量等一系列工作之后，新发现的南京抗战碉堡，即南京保卫战国防工事遗址。经过勘查考证之后丁进初步判断，前两者为单口机关枪掩体，而掩藏在荆棘杂草之中的方山西麓碉堡，根据构筑特征初步判断为一座掩蔽部。
由于隐藏于荒山或密林之中，这些抗战碉堡在此前多年时间里，远离大众的生活，而逐渐被淡忘，进而未能得到充分的保护。这些年，丁进、饶进这些抗战史学者和文保者，经过努力寻访，在南京陆续发现了多座抗战碉堡，让它们再次承载着历史记忆回到大众视野。
“这些年单单在方山，我独自或者与其他文史爱好者共同发现的抗战碉堡，就有七处。”丁进告诉记者，方山保卫战是发生在南京保卫战外围阵地的一次战斗，他多次前往方山一带调查抗战遗址。这7座碉堡围绕着2014年6月公布为文物的方山抗日地下指挥所，由东向西呈扇形分布。除此之外，随着多年来寻访范围的不断扩大，丁进在雨花台区、玄武区、秦淮区等多个地点陆续发现了更多抗战碉堡，并已经为其中的24座提交文物认定申请书，7座已经成功列保。
其中，雨花台区板桥街道大方社区墩子坑村新发现的两座抗战碉堡，让丁进记忆深刻。“新发现的这两座抗战碉堡，周边荆棘密布，杂树丛生。其中一座在南京东木机械制造厂内新修水泥路旁的吴国山上，隔墙、后墙均厚0.5米，碉堡包括一间射击室和一个小房间。”丁进回忆，“碉堡掩盖已经损毁，可见当时战况的惨烈，碉堡数段裸露的竹节钢筋直径达2.5厘米。”而墩子坑村另一座碉堡位于大方墙体材料厂旧址内的李门山山顶上，丁进介绍：“这座碉堡掩盖也完全损毁，隔墙、后墙均厚0.5米，前墙厚0.9米。碉堡内堆满覆土，而且长出几棵歪歪斜斜的杂树。”丁进勘测研究发现，墩子坑村两座抗战碉堡，其形制和已经列入江宁区不可移动文物的谷里街道炮台山碉堡基本相同，“初步判断，板桥墩子坑村两座抗战碉堡，是80多年前中国军队独立工兵第一团完成的223座碉堡中的两座，其种类为单口机关枪掩体。这两座碉堡和谷里炮台山碉堡各相距数百米，呈现出相互战术支援的强固闭锁堡特征。”
而文保者饶进近些年在南京保卫战外围阵地的龙潭一带，新发现了一些江防工事，“尤其可贵的是会师亭战防炮碉堡目前还保留着一扇碉堡钢门，这估计是南京所有碉堡工事中留存下的唯一一扇碉堡钢门，其他的要么在战争中损坏，要么在岁月的流逝中遗失。这一处，由于隐藏在山坡之下，不易被发现。而在1937年，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江面，视野开阔。”饶进告诉记者，虽然他尚未提交申请书，但他希望相关部门能够尽快将这三座碉堡列入文保并采取实际保护措施。
历史 英雄城市的浴血抗战气贯长虹
据1937年8月国民政府档案——《全国已成国防工事报告表》中记载，时任“中国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本部”统计，当时的南京拥有已完成的国防工事533座，主要分有三类：南京沿江及城厢内外碉堡265座；南京外围阵地碉堡223座，以及江北地区（现在的浦口、六合）碉堡45座。如今，这些留存下的碉堡，身上战痕累累，见证了南京保卫战参战将士的浴血抵抗，承载了血战到底的抗战精神，也向人们讲述南京保卫战中将士们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在学者们看来，抗战碉堡不仅丰富了城市的历史文化内涵，更再现了南京英雄之城的城市形象。
其中，新近发现的墩子坑碉堡群，则见证并讲述了中国军队第七十二军第八十八师血洒南京战场的抗战往事。“第八十八师先后参加了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伤亡惨重。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陆军第八十八师京沪抗战纪要》记载，全师官兵六千多人，南京保卫战后零星撤退渡江的官兵仅剩下四五百人。因为牺牲过于惨烈，第八十八师官兵留下的回忆录非常之少。”经过广泛搜集抗战史料以及勘测，丁进初步考证判断，这里见证了第八十八师在南京保卫战中的外围战斗，“根据中日军队战斗详报及双方官兵回忆文献，京芜路保卫战中，中国的参战部队是陆军第七十二军第八十八师，日方参战部队是第六师团，师团长正是参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谷寿夫。发生在板桥墩子坑碉堡群的战斗属于京芜路保卫战，时间在1937年12月9日。据日军官兵回忆文献称，当时京芜路铺着煤渣，是通往南京的主要公路。在京芜路保卫战中，日军伤亡惨重，步兵第二十三联队第一大队两次更换大队长。”
1937年12月10日，侵华日军在占领牛首山以后，对雨花台西南侧的安德门阵地发起疯狂攻击。“坚守安德门阵地的中国军队是第八十八师补充旅的两个补充团，旅长吴求剑。第八十八师补充旅在12月10日一天中连续组织5次反冲击，使得侵略者伤亡重大。日军步兵第四十七联队战史如实记录了中国军队的坚忍不拔：‘集中全部火力击退我军一次次进攻。’”丁进在考证中发现，这场战斗中国军队为保卫安德门付出了惨重代价，“第八十八师补充旅第一团撤出阵地时，全团整编以后只剩下4个步兵连。第八十八师补充旅第一团团长华品章、第一营营长周鸿壮烈殉国，第二营营长戴海容负伤。但日军也伤亡惨重，参加主攻的侵华日军步兵第四十七联队有4名中队长被中国军队击毙。其中第三大队第十一中队仅剩下24名残兵。”
而这些往事，都被记录在抗战碉堡上一个个鲜明的弹痕中。“墩子坑碉堡上方的掩盖已经被炸飞，而方前村碉堡上，至今还能清晰看见中国军队与侵华日军短兵相接的战斗痕迹。”丁进告诉记者，日军三七战防炮弹孔至今仍历历在目，“敌军火炮就在碉堡外，距离只有百米。里面的战士从未退缩，而是顽强抵抗，一次次地与敌人殊死战斗。”
现状 遗址亟待保护有望建成纪念公园
这些抗战碉堡，屹立风雨多年不倒，负载着抗战的记忆，让这一段段浴血奋战的历史，历经岁月被记录至今。据不完全统计，经过多位抗战史学者以及文保者的多年寻访“摸家底”，如今南京已经被发现的抗战碉堡（即南京保卫战国防工事遗址），现有140余处，其余或已损毁，或尚待发现。
不过，丁进告诉记者，目前被列入文保名录以及南京市历史建筑保护名录中予以保护的，只约有110处。据丁进寻访与统计的结果，全市被列入市级、区级作为文物保护的碉堡约为59座，入选第二批历史建筑保护名录和第三批历史建筑保护名录的分别有55处和6处，“ 由于被列入历史建筑保护名录和被定级文物保护的碉堡有部分交叉，而且部分公布的名录中并没有详细透露碉堡具体数目，所以据我统计，目前已被列入保护范围的碉堡大约为110座。”
如今，南京现存的碉堡，从军事上去考虑，已没有太大价值，但是由于这些碉堡所处的地理位置和构筑时的结构特殊，对这些现存碉堡进行研究，对研究当时的军事设防、军事思想以及当时南京城商业、文化、人口居住分布都有极高的价值。
在南京，有一群山野间的调研者，多年来行走在南京保卫战遗址调查保护的路上，他们奔走呼告，呼吁将这余下的30余座尽快纳入保护。“南京并不是一座愁云笼罩的悲情城市，她有坚强不屈奋起抗争的一面。死难的同胞中不仅有普通民众，也有大量为国奋战至最后一息的军人，他们为保卫身后的国家和人民付出了生命，历史和后人应当记住这场战役。”丁进这些年一直在通过一座座抗战碉堡，尽全力追寻和还原这场战争的真实景象，“保护工作刻不容缓，一些没有列保的遗址，随时都有被破坏的可能。”
现在，学者与文保者们依旧在山林间寻访保护着这些抗战碉堡，本周末，饶进将与一批学者与文保者踏进龙潭山林，再次对区域内的抗战碉堡进行勘查。而南京古迹遗址寻访平台“华古南京”目前也收录了南京一百余座碉堡的信息，后续还将陆续完善各项信息并进行精准定位。在饶进看来，这些碉堡工事都是南京保卫战的真实记录，“有的里面还留存着激烈的战斗痕迹，这些都是爱国主义教育的实物。现在随着文保意识的加强，大众大多不会主动去破坏这些文物，但相关部门还是应当积极有效地进行列保保护，挂牌立碑。”饶进告诉记者，目前江宁区每一处文保点除了立起了文保碑外，“去年还立了文保责任牌，上有巡查人、责任人电话，这对于保护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而经过多年的勘探考证，丁进发现，南京现存碉堡主要集中在紫金山、汤山以及方山三处。其中留存抗战碉堡最多的紫金山地区，曾经打响了一场西山保卫战。“1937年12月，日本侵略者兵分三路扑向南京。其中上海派遣军第十六师团下辖第十九旅团和第三十旅团，主攻紫金山地区，意图夺取中山门进入南京城。驻防紫金山的中国守军是约三万五千人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导总队’，从紫金山老虎洞、西山到工兵学校，和日军第十六师团展开了长达四天的殊死搏斗，使日本侵略者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丁进告诉记者，此前在他与抗战史学者唐恺、军史爱好者汪骏多次去西山保卫战遗址实地寻访并提交申请，成功使得西山碉堡群列入文保名录，“西山高地是守卫南京中山门的最后屏障，西山保卫战也是紫金山地区的一次重要战斗。”
如今南京对西山碉堡群的保护，有了明显的提升，这里不再杂草丛生。而有不少学者也提出建议，将西山碉堡群规划建设成“西山遗址公园”，成为警示后人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表达抗战精神的南京保卫战纪念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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