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日,由江苏军地联合开展的“百名战将忆党史”大型全媒体新闻行动在南京渡江胜利纪念馆正式启动。周正玮 摄
编者按
在百年大党铸就辉煌的历程中,老将军、老战士们作出了杰出贡献。截至今年,还有2100多位昔日功勋卓著、如今不忘奉献的老将军、老战士生活在江苏,数量在全国各省区市位居第二。平均年龄高达93岁的他们,是重大历史事件的直接参与者和重要见证人,他们的经历是编研党史、系统总结党的历史经验的源头活水。为了用好这一我省开展党史学习教育的独特资源,江苏军地联合开展为期半年的“百名战将忆党史”大型全媒体新闻行动,对话有战功、有故事的老革命,抢救固化他们在历次战争、重要战役、著名战斗、重大行动中的珍贵记忆,以独特视角呈现党史故事,引导广大干部群众坚定信念跟党走,为谱写“强富美高”新江苏建设现代化篇章提供强大精神力量。
4月23日是渡江战役胜利暨南京解放纪念日。日前,记者分别采访7位亲历渡江战役的老将军、老革命,他们从司令部、基层指挥员、一线突击部队和群众等不同视角,回顾了72年前百万雄师在一千多华里战线上“直下金陵澄六合,万方争颂换人间”的壮阔场面。
激战江北,
旌旗南指大江边
“今年是个胜利年,全国胜利在今年,同志们再努力一把劲哪,打到南京过新年。”在省军区南京第二十四离职干部休养所,原28军副政委李剑锋唱起了他自己作词的《打到南京过新年》。
1949年初,三野34军在紧靠南京浦口区的安徽来安县等地进行渡江作战准备,时任该军101师302团2营副政治教导员的李剑锋,用民歌旋律填词创作了这首歌曲。那时候,前后方都已经感到革命形势发展迅猛,蒋家王朝覆灭指日可待。山东沂蒙山区的群众送到前方的“进军鞋”上,都能看到这种乐观情绪。李剑锋拿出一双仿当年样式的布鞋,一只鞋帮上写着“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另一只写着“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鞋头上写着“革命到底”。
当时年仅14岁的原南京军区政委方祖岐上将,也被“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口号所鼓舞。家住靖江的他目睹了大军星夜集结、群众踊跃支前的动人场面。“那时候口号‘一切为了支前,一切为了渡江’‘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那个鼓舞人啊!我们学生也受鼓舞,跟着上街宣传游行。老百姓可以说人人出动,我们家门口那条羊肠小道都通路了,炮兵纵队的榴弹炮、十轮卡车从家门口通过。”方祖岐回忆,小小的靖江全县动员,修道路300多公里、架桥90多座,“东线第一帆”就是从靖江出发。
渡江南下,我军个个奋勇争先。原南京军区总医院神经内科主任陈良当时在三野20军59师175团2营担任医务员。淮海战役后,部队兼程开赴扬州准备渡江,陈良所在营被选为渡江先锋营。战友争先恐后,但要想顺利渡江还得动员害怕“打头阵”的船工。“当先锋要死人的,船是老百姓的,我们去动员宣传。教导员会做工作,说先锋队是最光荣的部队,最能打仗的部队,打消了船工的顾虑。”陈良回忆说。
准备渡江的部队多来自北方,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准备水上作战。“兵都是山东兵,不会游泳,上船就更不要谈了。后来营里知道我是江苏启东人,住在江边、河边,所以营长给我的任务就是训练士兵游泳、登船。”陈良笑言,当时许多北方战士上船走跳板经常掉进水里,训练要求他们走得快、走得稳,还要学会架跳板、给船堵漏,掌握短距离泅渡和抢占滩头、突破江堤防线等技术。作为医务兵,陈良还要学会自救、互救、溺水抢救等。
渡江前,我军为扫清江北还打了多场硬战。李剑锋所在团攻占仪征县城后,就与驻守十二圩的敌军展开激战。“十二圩守军由国民党军一部和反动地主武装组成,国民党军一打就溃退了,地主武装十分顽固,我们冲进去后在街上遭到了很大伤亡。”李剑锋回忆,他所在营580多人,就有100余人牺牲。为掩护因旧伤行动不便的李剑锋,通信员谭义联也在一条干沟边中弹牺牲。
至今,谭义联的照片还放在李剑锋家中书架上。“这是他唯一一张照片,他是为我而死的。”看着照片上年轻的面庞,李剑锋满是怀念,“他是家里的独子,淮海战役刚开始,他父亲来部队找他,想要他回家娶个媳妇,他说等到战斗胜利了回家结婚,如果不牺牲也85岁了。”
粟裕一夜未眠,
指挥大军摧枯拉朽过大江
1949年4月24日《人民日报》刊载了毛泽东亲自撰写的新闻稿《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横渡长江》,其中描述当面之敌“纷纷溃退毫无斗志,我军所遇之抵抗,甚为微弱。”
淮海战役前,陈毅元帅曾有诗云:“稳渡长江遣粟郎”。直接指挥东集团的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此时已到江苏泰州白马庙。时任三野司令部电台台长的浙江宁波军分区原司令员季凌,至今仍记得战役发起的那个晚上,“20日晚上开过作战会议,粟裕说:今天晚上渡江战役开始了。我不睡觉,大家也不要睡觉。”
粟裕料敌从宽,但当面之敌不堪一击。与党同龄的原南京军区空军政委郑竹波当时是三野29军86师258团政治部主任。该团作为第二梯队,只是在江阴长山登岸时遭到了国民党飞机零星轰炸,“300米外丢了两颗炸弹就仓皇逃窜了。”实际上,由于江阴要塞守敌被打入内部的我地下党员策动起义,第一梯队渡江也没有发生大的战斗。
在安庆,随二野准备渡江的原南京军区工兵工区副参谋长董兴旺至今记得,北方的“旱鸭子”战友们曾对过长江颇为担忧,不过敌所谓的长江防线实在不堪一击,过江后走路要多于打仗。董老笑言,“过江前整天打,渡江后没仗打了,跟在敌人屁股后面整天追。”
“尽管渡江战役规模很大,但并没有怎么打。”季凌曾在华野及三野司令部经历了粟裕指挥的解放战争所有战役,在他记忆中,打得比较紧张的要数豫东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前方打得并不激烈。“敌人主力部队特别是五大主力都被消灭光了,守江防只能虚张声势。”
当晚连老天都帮忙。陈良记得,渡江发起当天上午一直刮西北风,船工说这就很难掌握上陆地点。“到天将要黑的时候,部队全部集中了,正巧风向转了,原来的风要走两三个小时,现在这风‘一根烟’就可以到了。”本来计划是陈良所在的5连紧跟突击4连前进,不料船到江中敌人发觉不妙,打出照明弹后,载着5连的女船工情绪紧张,船越开越快,5连反而当先登岸。敌人发现后,碉堡里的机枪压制住了4连,5连战士就毫不犹豫冲向碉堡,“我们在边上看准后,手榴弹往碉堡里一摔,听到轰轰两三声,里边没有枪声了,我们就上去占领了。”
进入南京,
牢记“两个务必”
在南京对面,三野35军渡江遇到的最大困难不是敌军抵抗,而是没有船。“22日,东西两个集团分渡长江,23日上面给我们35军的任务是占领南京。”当时在35军的原海军医学专科学校副政委戴寿春回忆,渡江战役总前委下达命令后,部队遇到最棘手的问题是没有掌握船只,眼望南京空城而不可渡。
敌人以长江天险为依仗,一大原因是有海军舰队。戴寿春记得,渡江准备期间就有同志说:“这时候,我们有海军和空军该多好啊。”他们的愿望很快成为了现实——渡江战役期间,早已被我地下工作者渗透的国民党军海军海防第二舰队在南京下关江面起义,成为人民海军的起家舰艇。渡江战役后,戴寿春成了“陆军海战队”,担任起义舰艇“永平号”的政委,成为人民海军最早的一批指战员。
23日当天,35军通过地下党搞到下关发电厂的小火轮“京电号”,“就用那个船把部队一船一船运过来。”戴老记得,35军入城后已无敌军踪影,只有一些溃逃的散兵在抢劫,“我们部队很快就占领总统府,把红旗插到总统府的屋顶,也很快把南京的风景区、文物都很好地保护了起来。”
此后随部队进入南京的董兴旺,也驻扎过总统府。战友们看地毯很稀罕,作为“胜利品”你一块我一块分割了,铺到地上晚上睡觉用,很快有干部阻止,强调要严守进城纪律,不准搞破坏。“我们的战士不仅勇敢、不怕死、能吃苦,而且组织纪律性强,有吃有喝摆在那都不动。”董兴旺回忆道。
革命胜利在望,毛主席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及时提醒全党:“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李剑锋随部队自镇江进入南京后,部队组织学习了这一讲话。在参观总统府时,李剑锋想了很多,“当时我到三楼西头会议室,坐在北头蒋介石坐过的高椅子上,联想甚多。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一个人不管你官多大、位多高、权多重、兵多广,只要没有老百姓支持,一切都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