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安定门外,芦苇深处,抵着刺刀,一群人踉踉跄跄地走下刑车。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世界革命万岁!”
寂静的旷野中,他们用最后的力量发出呐喊,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1927年11月11日夜晩,王荷波等先烈倒下了,但他们留下的革命火种从此燎原。
荷风飘万里,波光映千秋。王荷波,这位从南京浦镇机厂走出来的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委员,穷尽一生,许党报国。
中国早期工人运动领袖王荷波
“工人要有自己的组织”
1916年夏,扬子江畔的浦口,王荷波考入浦镇机厂当上一名钳工。
五四运动爆发后,浦镇的铁路工人积极声援学生的反帝爱国斗争。王荷波带领浦镇工人在浦镇街上示威游行,高呼“惩办卖国贼”“还我山东”“废止21条”等口号。
这是浦镇工人首次参加政治斗争,从此王荷波便投入到工人运动中。
浦镇机厂厂部办公楼
名为中英合资建造的浦镇机厂,实际大权为英帝国主义独揽,厂长和总监工都是英国人,他们狼狈为奸,在厂里罗织爪牙,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地压榨工人。王荷波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1920年5月,总监工提出更无理的要求:下令拆除厕所,不许工人上班时间大小便。
一时间,群情激愤,工人们不满情绪积压至爆炸临界点。
王荷波带领全厂工人举行罢工,团结工人和厂方据理力争,针锋相对地向厂方提出条件,最终取得胜利。
渐渐地,王荷波认识到,唯有组织起来进行斗争,才能获得劳工的解放。于是他秘密筹组工会,对工友们说:“工人要有自己的组织,只有组织起来才有力量,才能反抗洋人、工头的欺压。”
1921年3月14日,浦镇机厂中华工会诞生,王荷波担任会长。
工作中,他处处讲公道话、办公道事,深受工人们爱戴,大家都亲切地叫他“王大哥”。1922年,王荷波40岁,生日时,工友们送他一块大红绸,上面写有“品重柱石”四个大字。
《品重柱石》油画
这一年,王荷波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津浦铁路的第一名工人党员。不久,由他领导的浦口党小组正式成立。这是南京地区第一个共产党小组,两浦铁路工人和全市的工人运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二九”卧轨斗争
今南京江北新区顶山街道浴堂街34号,是浦镇机厂中华工会旧址,浦口党小组也在这里成立。王荷波曾在此设指挥所,领导工人声援和呼应京汉铁路工人二七大罢工。
浴堂街34号,“二七”大罢工指挥所旧址
1923年2月1日,京汉铁路总工会在郑州召开成立大会,王荷波代表津浦铁路总工会筹备委员会兴致冲冲前往庆贺。
没曾想,成立大会却遭到军阀吴佩孚军警镇压。
面对军阀的干涉和武力镇压,各路代表离开郑州前约定:如果京汉罢工在3日内仍无切实解决办法,各路即陆续罢工声援。
声援京汉铁路总工会,成了当务之急。
回到浦镇的当晚,王荷波就连夜召开党的秘密会议。会议一致决定,2月8日举行两浦工人大罢工,声援京汉路总工会的斗争。
2月8日凌晨,斗争拉开帷幕。港务处“澄平”“陵通”两艘过江轮渡首先罢工。正午,机务处全体工人罢工。
除夕将近,次日上午,浦镇车站人流如潮,焦急地等待着列车。
一列从浦口北上的客车刚开出浦口站,王荷波率领几百名工人,高举一面大红旗,朝车站跑来。
“打倒军阀!”“劳工神圣!”他们不断高呼口号,站在铁道中间,挡住列车去路。
见列车司机猛拉汽笛,不肯减速,几位老工人脱掉上衣,横卧在冰凉的铁轨上,随后很多工人都脱掉上衣,横卧路轨。
司机被迫停车,工人们爬起来将机车团团围住,津浦铁路南段交通就此被卡断。最后,路局终于答应接受部分条件。
两浦铁路工人大罢工卧轨处旧址
在王荷波的统一部署与指挥下,水陆两路工人同时罢工,刹时间,浦口水陆交通全部瘫痪。
正当浦口罢工继续进行时,军阀吴佩孚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血腥镇压了京汉铁路大罢工,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二七”惨案。王荷波为了保存浦口工运实力,忍痛下了复工令。
这次罢工,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南京工人第一次罢工,有力地打击了反动气焰,给予京汉铁路工人的罢工斗争声援和呼应,同时,避免了一场流血惨案,保存了两浦地区的革命力量。
“不要走和我相反的道路”
罢工结束后,王荷波为躲避军阀的逮捕,离开了南京,转入地下斗争。
1927年,中共五大选举产生了以王荷波为主席的中央监察委员会,这是党的第一个正式监察机构。当时在大批共产党人惨遭杀害的形势下,出现了一些人退党的情况。李大钊等中共重要领导人遇害后,北方环境更为恶劣。王荷波临危受命,出任中共北方局书记。
10月,张作霖和阎锡山开战,政治形势发生了有利于革命方面的变化。
王荷波决定利用这一机会,组织武装起义。在发动党团员上街散发传单、张贴标语时,不慎被巡警发觉,遭敌人追踪搜捕,10月18日,王荷波被捕。
狱中,王荷波起初只用假名与他们周旋,后被叛徒指认。但任凭敌人施尽酷刑,他丝毫没有泄露党的机密。
张作霖深恐政局不稳,迫不及待地签署了杀害王荷波的命令。
为了人民的利益死而无怨,王荷波希望他的子女、亲属和他一样,做革命的人,走革命的路。
临刑前,他留下遗言,请求党组织“教育我的子女不要走与我相反的道路”。
11月11日,军阀政府陆军军法裁判处的几辆刑车从南向北急驰而去。刑车刚到安定门外箭楼就猛然煞住。
王荷波被残忍杀害,时年4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