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30日,中国第六个烈士纪念日。
雨花台烈士纪念馆,徐楚光英烈展板前,一位坐着轮椅的白发老人凝视良久,吸引着来往参观者的目光。
“我很想念他。”老人一边凝视着展板上的照片,一边轻声说道。
思念跨越了漫长岁月。墙上的照片里,徐楚光依旧年轻而英俊,他的妻子朱晖和两个孩子都已是满头银霜的老人。
朱晖和儿子徐建、女儿徐定生
初次相遇
想起两人的初识,96岁高龄的朱晖老人眼里闪着光芒。
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后,在敌后大城市开展工作,逐渐成为党的重要任务。
1942年,中共党员徐楚光孤身来到汪伪政权中心——南京,以“黄埔军校”毕业生的身份为掩护,广交朋友,开展情报策反工作;同时,徐楚光又以商人身份往返宁汉之间。
1944年6月的一天,徐楚光前往中共中央华中局汇报工作。为方便应对日伪的哨卡,他化装成天长烟草局的人,搭上了日伪汽车。
黑夜里,汽车摇晃前行,一阵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当地的抗日武装在途中设了埋伏。
为防和自己人发生冲突,暴露身份,徐楚光赶紧跳车,却不幸摔伤肋骨,住进了扬州医院。
徐楚光在扬州时拍摄的照片
说也有缘,朋友托来照顾他的正是进步女青年朱晖。
“那时我刚20岁,他比我大了15岁,说自己是‘做生意的’,我照顾他吃饭、换药、下床走动。”
朝夕相处,朱晖渐渐被徐楚光吸引,两个相爱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于1945年1月在南京结婚。
起初,朱晖只觉得徐楚光工作非常忙,常常在外奔波,却不知道他具体的工作。直到后来才知晓,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一名党的地下工作者。
在丈夫的引导和感召下,朱晖也参加了地下工作,成为徐楚光的得力助手。
虎穴策反
徐楚光博学多才,胸怀抱负,朱晖十分仰慕,直到如今提起,还是以“徐老师”相称。
在朱晖的心里,自己的丈夫是个文武双全的勇士:“他上过黄埔军校,会射击,这是‘武’;又上过私塾,能写一手好文章,尤其爱好写诗。他和自己的好朋友常常聚集在一起写诗交流,以文会友。”
在敌人心脏里,徐楚光进行着危险的策反工作。
1945年8月,日军投降前夕,徐楚光成功策反了汪伪“御林军”——首都警卫第3师,3000多名官兵携带日式精良武器装备起义;周镐是国民政府军统局派到南京的秘密潜伏站站长,同样被徐楚光成功策反。
徐楚光策反汪伪警卫第三师后《解放日报》的报道
因为工作需要,徐楚光手握大量活动经费甚至金条,在外出手阔绰,但他在家里从不单独喝酒,也不抽好烟。
因公外出时,为了符合自己商人的身份,徐楚光多住在带浴间的大东旅馆或南京饭店,但一开门就会发现,他只买些烧饼、红薯充饥,还常在房间里就着馒头吃剩菜。
在徐楚光留存的照片里,他穿着西装年轻俊朗,风度翩翩,只有朱晖知道衣着光鲜下的小秘密:“其实他当时为了扮成有钱的老板,穿在西装外面的厚大衣都是问别人借的二手衣服。”
“为国民而死”
1947年9月,徐楚光动身前往鄂豫皖边区,向刘邓首长汇报工作。
临行前徐楚光曾对朱晖说,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他抱起不满两岁的女儿徐定生亲了又亲。
“爸爸要出发了,回来再抱你。”
没想到,这一走竟是永别。因叛徒告密,徐楚光不幸被捕。
徐楚光
党组织迅速将他的儿子、女儿分别安排到黄冈和武汉,朱晖则去了江汉军区。
这时,突然有消息传出,称徐楚光是叛徒,但朱晖深知丈夫的为人。“大事者,与国与民,有大利也。我当为国民而生,亦当为国民而死。”这是徐楚光生前说的话。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是叛徒,他在工作中的意志和信念都很坚决,他不怕牺牲,从未改变。”朱晖说道。
朱晖四处奔走,找人营救徐楚光。直到第二年,丈夫被害的噩耗传来。
因秘密工作单线联系和守口如瓶的特殊原因,徐楚光的革命历史一直被尘封。女儿徐定生直到18岁时才得知自己的身世。
1983年,徐楚光被正式确认为革命烈士。
71年后的“全家福”
2019年,是徐楚光烈士诞辰110周年,牺牲71周年。
10月2日,朱晖带着亲属四代22人在雨花台烈士纪念馆举行“隆重纪念徐楚光烈士诞辰110周年”活动。
朱晖率亲属为徐楚光烈士举行家祭活动
已经87岁的徐建为父亲写了一篇祭文以寄哀思。“含笑铁窗,英勇斗敌。保护战友,坚守秘密。视死如归,初心如始。血洒金陵,尸骨无觅。”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徐楚光和家人几乎没有合照。展馆内,徐楚光的单人照片和朱晖及一双子女的合照并排放在展板上。
徐楚光烈士展板
展板上的丈夫穿着西装,风度翩翩,年轻而英俊,旁边的妻子朱晖温柔美丽。
时光荏苒,如今的朱晖已经是子孙绕膝的老人,子女也都白发苍苍。
“我很想念他。”朱晖轻声说道。
家祭活动的最后,朱晖和儿子徐建、女儿徐定生在徐楚光的展板前拍了一张合照。
朱晖和儿子徐建、女儿徐定生
71年的漫长思念化成无声的语言,融入了这张“全家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