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西沉,绚丽的晚霞铺满天空,倒映在石臼湖上。
晚风拂过,湖面粼粼漾动,有晚归的鸟儿成群掠起,又渐次落入密密丛丛的芦苇深处。
“嘎嘎嘎……”一阵野鸭叫声响起,一艘木船缓缓撞开芦苇丛,驶上湖面。船头,一名新四军战士匍匐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在确认安全后,他再次学起野鸭叫。芦苇深处很快有了回应,不一会,两艘小渔船陆续从芦苇荡中驶出。
船篙轻轻入水,三艘船慢慢聚拢在一处。船舱篷布打开,里面躺满了新四军的伤员。
这是石臼湖上的一支特殊部队。
天为屋顶 船作床
1943年4月,苏南反顽期间,新四军十六旅教导大队和四十六团在石臼湖岸的南岗一带,背水一战,击退千余日伪军。
鸡冠山烈士墓,埋葬有13名南岗战斗中牺牲的新四军战士
陈毅在《新四军在华中》一文中提到:“敌寇企图全部压我投入石臼湖葬身鱼腹,我军背水一战,士气倍增,激战至夜。我军全力突击明觉寺方面之敌,敌不支溃退,撤围而去。”
为了防止日伪军再次反扑,新四军十六旅决定转移。可队伍中的50多名重伤员认为,他们如果继续随队前进,对部队行动不利,于是提出留在石臼湖养伤。
安全起见,部队找来一条大船和两条小船,留下两名卫生员和一名通讯员,让伤员们隐蔽在石臼湖边的芦苇丛中养伤。
于是,这支由50多名伤员组成的特殊部队,乘船入湖,过上了天为屋顶船作床的日子。
当时,石臼湖岸边有敌伪的据点,湖中常有汽艇巡逻。新四军伤员们初到湖上,尚未完全摸清敌情,不敢随意行船湖上。
白天,大伙就隐蔽在芦苇荡中。只有到了天黑的时候,大家才会聚湖面上透透气。
嚼生米、吃生鱼
缪清年仅十六岁,身高不到一米五,看上去还是一个小姑娘。但她临危受命,肩担重任,是一条小渔船上的卫生员,负责照料六七个重伤员。
卫生员缪清
在船上,条件极其简陋。棉衣棉被拆了,做成药棉和纱布;竹片削薄烘弯,就是镊子。
缪清每天都要给伤员清洗伤口、更换药物、浣洗沙布。每当湖上起了大雾,听着日军巡逻艇的马达声远去,缪清就和另一名卫生员迅速架起大蒸锅,将伤员们换下的纱布和衣物放到锅里蒸煮消毒。
因为害怕烟大了引起日军注意,整个过程总是匆匆忙忙,非常短暂。等到太阳出来时,总能看见三艘船上,挂满了纱布和衣物。
2018年,91岁的缪清重访红色李巷
船上同样不能生火做饭,伤员们虽然带了一些米,但是只能嚼生米、喝湖水充饥。
俗话说靠水吃水。为了补充营养,队伍中的通讯员将缝衣针弯成鱼钩,又找来织补渔网的线和晾晒衣服的竹竿,凑成了一副鱼竿。没有蚯蚓作鱼饵,就用苍蝇、蚱蜢代替。
好不容易钓上一条三指宽的鱼,大家互相谦让着,把腥味十足的生鱼肉送到危重伤员的嘴里。
湖中奇兵上岸“抢粮”
尽管条件十分艰苦,大家仍然十分注重遵守纪律。一天傍晚,芦苇丛中突然传来“嘎嘎”的叫声,大家以为是野鸭,准备去捉时,发现竟是只家鸭。
随后,通讯员上岸设法找到了失主,归还了鸭子。这事很快在群众中传开了。
听说有新四军伤员在湖上养伤,有渔民主动划着小船,给伤员们送来了鲜鱼虾、咸鸭蛋和腌鱼。有个老中医还托人捎来了金银花、板蓝根、鱼腥草等消炎用的中草药。
今日石臼湖(胡潇/摄)
为了让伤员安心养伤,渔民们将船划到离芦苇荡很远的地方,一边打渔,一边放哨。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伤员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大部队也派了联络员,来接大家归队。
恰在此时,上岸买粮的缪清带回情报:洪蓝埠的日伪军抢了许多粮食,都堆在镇上一座伪军看守的仓库里,站岗的每班才两个哨兵。
大部队正缺粮呢!一个“抢粮计划”迅速制定。
当天晚上,二十多名伤愈的新四军战士带着十多名挑着稻箩的村民,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到了洪蓝埠。
毫无防备的伪军一触即溃。粮仓大门洞开,村民们一拥而入,麻利地将粮食扒进稻箩,挑起来就走。
三天后,这支在石臼湖上漂泊了一个多月的特殊部队,挑着一担担粮食,回到了大部队。
烟波浩渺的石臼湖上,上演了一出南京版的“沙家浜”。
石臼湖落日(胡潇/摄)
水光潋滟,他们的歌声仿佛依然在湖上回荡——
天苍苍,
水茫茫,
石臼湖上是家乡……
野鸭满天飞,
渔帆列成行,
我们生活在湖上,
我们战斗在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