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盛夏的一天,晨五时,天色刚明。
梅园新村门口出现两个身影,一人是中共湖南省工委委员刘亚球,一人则是国民政府教育部督学刘寿祺。
作为一名地下党员,刘寿祺此行除了护送刘亚球到南京,更肩负着一个长期任务——留在南京负责联络工作。
在梅园新村,刘寿祺聆听了中共代表团成员董必武和钱瑛的谆谆教诲。
晚年刘寿祺
初见董必武
“下午两点钟左右,一位持重而朴素的长者走进了我的房间。”初见董必武,刘寿祺只觉得他莫名的熟悉,却又叫不上名。
得知他的身份后,刘寿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董必武亲切地打开了话题。一番闲谈后,董必武话题一转,给刘寿祺上起了课来。
“做党的地下工作,就是要胆大心细,智勇坚毅。”董必武一边分析国共两党的现状,一边指导他如何争取进步学生、辨别敌人言行,说到兴头上时,还把坐的凳子搬得离刘寿祺近一些。
1947年1月,董必武同叶剑英在南京梅园新村
谈话一直持续到下午近五点,董必武才从刘寿祺的房间离开。
随后,钱瑛也来到了刘寿祺的房间。与钱瑛的相处中,刘寿祺深深感受到钱大姐的机智与果断。
钱瑛
钱瑛拿出一张当天的南京报纸,指着上面的电影广告,问刘寿祺看过了哪些。刘寿祺有些疑惑不解,这么晚还去看电影,自己作为教育部督学,行动容易引人注意,尽早回去不是更好?
钱瑛笑着说道:“正是想让你回教育部去,才问你看过哪些影片。”梅园新村周围遍布国民党特务,为了防止刘寿祺的身份暴露,钱瑛安排了一辆车,将他在电影散场前送到影院。刘寿祺装成刚看完电影的样子,这样一来便没人知道他出入过梅园新村。
事情果如钱瑛所料,刘寿祺刚刚出门,车子便被特务跟上。车子在车水马龙中穿行,很快便甩开了特务,刘寿祺趁机穿过小巷,混入电影院的散场人群中,安然回到教育部宿舍。
“狡兔三窟”
1947年3月,国共和谈破裂,中共代表团南京办事处撤销,联络地点移到了上海。期间中共湖南省委几次汇报工作,都是先来南京,再由刘寿祺护送到上海。
这一年的秋天,刘寿祺护送湖南省工委负责人之一罗振坤前往上海。在中山公园里,两人与钱瑛碰头,如游客一般闲坐在草坪上谈话。
谈话还不到十分钟,来了几个“捉蟋蟀”的人,围着刘寿祺三人打转。三人换另一块草坪坐下,“捉蟋蟀”的人竟也不远不近地跟上。
钱瑛用暗语说道:“可能是特务跟踪了,要想办法甩开。”
三人起身在公园里踱步。不甩开“小尾巴”,他们都不能回到机关所在地。
刘寿祺想到自己在上海有好几个熟人,有进步青年,也有反动人士,便决定选择一人作为掩护:“董老说‘狡兔有三窟’,现在不止三窟,就是要考虑哪一窟妥当些。”
钱瑛笑问他怎么选,刘寿祺不假思索地表示反动和中间偏右人士才是最好的选择,不会引起特务的注意。
刘寿祺率先一步前往地方法院,联系上一位李姓法官。两人熟识多年,但刘寿祺并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借用法院的会议室,三人聊完了在公园里未尽的话题。
“钱瑛同志是十分机警果断的,能够绰有余裕地来应付那些险恶的场面。”刘寿祺知道此次钱瑛要他出主意,实际上是考验他能否在特殊情况下拿出应付敌人的办法来。
有了董必武的指导,又通过钱瑛的考验,随后的日子里,刘寿祺在南京活动起来更有把握了。
雨花台凭吊述怀
刘寿祺在与进步团体接触时,一直采取十分隐蔽的方式,既不直接参加他们的活动,也不以党的关系相联系。虽然有时也会引起国民党反动派的注意,但都被他巧妙地应付过去了。
陶蒲生是刘寿祺的妻子,1947年7月复学进入中央大学教育系。有时,刘寿祺就拿妻子作为借口:“来我这里的中大学生,都是同乡和陶蒲生的同学,他们与我来往的目的,不过是想搞熟一点,毕业后能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工作,又算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呢?”义正言辞,辩得对方只当自己猜错了。
时值学校学生会改选,中大地下党组织、中共外围组织“新青社”与国民党下属的“三青团”学生竞争激烈,“三青团”甚至为了竞选取胜在代表大会上大打出手,使选举中断。
陶蒲生在“新青社”负责人的指导下也参与了竞选,钱瑛得知后,要求刘寿祺说服妻子退出,以免进一步引起国民党的注意。
“善于隐蔽是必要的,但为了安全而失去和广大群众的联系,我们还算什么革命青年?”陶蒲生退出选举后,减少了公开活动,但内心始终和同学一样充满了不解。
“沉默,在特殊情况下是必要的。”为了开解妻子,刘寿祺带着她去了一趟雨花台。
烈士殉难处,落叶飘零,枯草满地。陶蒲生捡到了一颗血红的雨花石,望着荒野沉默了许久。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钱瑛的直接指导下,刘寿祺坚守在南京,直到1948年夏才离开南京,前往湖南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