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11月2日,国民党《中央日报》上用特大号字体刊出:“汪院长昨晨被狙击,中央极度震惊。”
一天前,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在南京召开。戒备森严的中央党部内突然响起三声震耳的枪声,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兼外交部长汪精卫应声倒地。
狙击者被击倒后,他的身上搜出一张新闻记者证,上书晨光通讯社。
可绝六亲求民主,怎为五斗事暴君
1934年11月,一个写有“晨光通讯社”的牌子,挂在了南京陆家巷23号。鲜有人知道,通讯社成立的背后,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明杀”。
社长名叫胡云卿,但更多时候,他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华克之。
华克之
在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华克之担任国民党南京市党部青年部长,与宛希俨、侯绍裘等共产党员交好。不久后,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鲜血映红了华克之的眼睛。他写诗明志:“可绝六亲求民主,怎为五斗事暴君!”
面对不愿为自己所用的人,蒋介石自然不会客气,很快下令将他关押起来。在国民党元老的求情之下,华克之才得以脱困,后迁居上海。
华克之将自己住的房子称为“危楼”,这“危”字的背后,是他自觉身处险境,却做好准备将一切奉献给理想和追求。
陈惘子、张玉华和孙凤鸣都是这里的常客。前二人与华克之是同学,孙凤鸣曾与华克之计划成立抗日反蒋游击队,后因故未果。
在小小的“危楼”里,四个人时常就刺杀蒋介石的行动进行讨论。
陈惘子是共产党员,知道组织上不鼓励进行暗杀工作。但华克之认为:“蒋介石有百万三军的保护,我们是几个赤手空拳的平民百姓,我们不是暗杀,我们是‘明杀’!”
一番讨论之后,决定陈惘子留在上海继续完成组织上的工作,其余几人前往南京成立通讯社。届时,以新闻记者的身份进入中央党部,伺机刺杀。
蒋介石坐在那里挨打,百无一失
华克之将通讯社的性质定位为中间偏右,替国民党当局捧场,但又不至于引来左翼人士的鄙夷。
该社坚持每天发新闻稿,从不间断,常为南京大报采用,很快在南京小有名气,并为国民党官方所称赞,后来竟有了“小中央社”之称。
期间,华克之等人策划了多个刺蒋计划。
1935年春,蒋介石在庐山主持军官训练团,南京的各项事务,由汪精卫通过电话或电报请示。守株待兔的几人日渐心急,决定在庐山设立分社寻找机会。
华克之去了庐山后,才发现警卫异常森严。一番打听消息,得知蒋介石曾处死三名轿夫,因轿夫在行经山崖时欲和他同归于尽。此后,蒋介石散步之时,方圆一两里都禁止人通行。
在公馆附近徘徊了一个星期,华克之连蒋介石的影子都没看到,只得返回南京从长计议。
数月后,蒋介石因事乘军舰返回南京。闻讯的孙凤鸣戴上晨光社的证章,密藏了武器,匆匆赶往江边。哪知蒋介石不待记者和大批迎接的官员赶到,就在军警的护送下离开了。
接连的失败,“危楼”志士们将下一次行动定在年底召开的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上,乘着全体摄影时行刺。“蒋介石坐在那里挨打,百无一失。”华克之的一席话,加上孙凤鸣百步穿杨的射击技术,给了众人信心。
此后的日子里,通讯社频繁和国民党中宣部、中央社联系,最终确保能够得到一张特别采访证。
万事俱备,只待大会召开。
“无悲观表现,笑话也比以前多起来了”
多年后,华克之回忆起与孙凤鸣最后相处的日子:“他特别温和,言语之间也特别阔达,一无悲观表现,笑话也比以前多起来了。”
重要时刻来临前,孙凤鸣执意要华克之离开南京,只留下他一人便可。在送别的站台,孙凤鸣从口袋摸出将入社时华克之送他的金笔:“这种笔很名贵的,丢给敌人岂不可惜?送给你写战斗文章吧!”
车子缓缓开出车站,华克之泪如雨下,彻夜未眠。后来,他一直完好保存着这支笔,直到将它交到孙凤鸣后人的手中。
保存完好的金笔
1935年11月1日上午,大会开幕式结束后,众国民党中央委员在中央政治会议厅门前等候摄影。蒋介石迟迟不来,第一排就座的只有汪精卫、阎锡山等人。
眼见摄影结束,委员们转身要上台阶,机会稍纵即逝。孙凤鸣举着枪从记者群中跳出,高呼着“打倒卖国贼”,向汪精卫连击三枪,三枪皆中。
汪精卫所中三枪,一枪射进左眼外角下左颧骨,一枪从后射中手臂,一枪从后背射进第六七胸脊柱骨旁部位。虽未毙命,却留下致命的创伤。
而孙凤鸣则被卫兵击中两枪,倒地不起。卫兵从他身上仅搜出六角毫洋和可作为自杀用的鸦片烟泡一枚,后推断是服用后多下来的一枚。
孙凤鸣铜像
晨光社很快遭到血腥镇压,仅华克之一人幸免于难。次年冬天,华克之在香港发表了《为纪念南京晨光通讯社诸烈士逝世一周年告全国同胞书》,公开宣称刺杀行动的目标是蒋介石这块革命道路上的“顽石”。像是怕这把火点不旺,他又将宣言以挂号信的方式寄给蒋介石,怒极的蒋介石以十万大洋悬赏缉拿。
几经辗转,华克之走上了前往延安的路。后经毛泽东亲自批准,加入共产党,成为秘密战线上的一位战士。
参考资料:华克之《晨光社与刺汪事件》